深夜三点，舰队司令部的黑色军车缓缓驶入海滨小区。
车窗降下，露出一张严肃的脸庞。军衔闪闪发光，那是舰队司令沈毅的专车。
他亲自来了。
为了一个申请转业的女飞行员。
车停在7号楼下，沈毅没有让副官跟随，独自走向电梯。每一步都踏得很重，仿佛在做什么重大决定。
电梯在十二楼停下。
门开，走廊寂静无声。
沈毅站在1207门前，深吸一口气，按下门铃。
里面传来脚步声，门锁转动的声音。
门开了。
站在门后的女人穿着简单的家居服，头发有些凌乱，显然刚从床上起来。即便如此，她的眼神依然锐利如鹰，那是常年在战斗机驾驶舱中练就的专注。
“司令？”
贺苒的声音带着明显的惊讶。
沈毅没有说话，只是静静地看着她。看着这个曾经在他心中如神话般存在的女飞行员，看着这个在海天之间翱翔了十一年的战鹰。
“我能进去坐坐吗？”
贺苒愣了几秒，侧身让开。
客厅很简单，没有多余的装饰。墙上挂着几张照片，都是她驾驶歼-15在辽宁舰上起降的瞬间。照片中的她英姿飒爽，眼神坚定，仿佛整个天空都是她的领域。
“司令，您这么晚来，是为了我的转业申请？”
贺苒倒了杯水递给沈毅，声音平静得令人意外。
沈毅接过水杯，但没有喝。他的目光在房间里游移，最后停在那些照片上。
“十一年了。”他开口，声音有些沙哑，“从你第一次登上辽宁舰，到现在申请转业，整整十一年。”
“是的，十一年。”
“你知道，整个海军，女舰载机飞行员总共才多少人吗？”
“十七个。”贺苒不假思索地回答。
“现在要变成十六个了。”沈毅终于看向她，“你真的想好了？”
贺苒没有立即回答。她走到窗边，推开窗户。海风吹进来，带着咸腥的味道。远处的海面在月光下泛着银光，静谧而深邃。
这是她熟悉的海。
十一年来，她无数次在这片海域上空飞行。从最初的紧张恐惧，到后来的得心应手，这片海见证了她从一个青涩的女学员成长为王牌飞行员的全过程。
“司令，您记得我第一次在辽宁舰上降落是什么时候吗？”
“2014年3月15日，下午2点47分。”沈毅的记忆精确得令人吃惊，“那一天的风速是12节，海况3级。你是第一个在我们自己的航母上成功降落的女飞行员。”
贺苒转过身，眼中有些湿润。
“那一天，我以为自己要死了。”
01
时间回到十一年前。
那是一个普通的春日下午，南海某海域。
辽宁舰如一座钢铁巨兽静静地漂浮在蔚蓝色的海面上。甲板上，机务人员正在进行最后的检查。塔台里，指挥官们紧盯着雷达屏幕。
一切准备就绪。
“雏鹰01，你准备好了吗？”
耳机里传来塔台的声音。贺苒深吸一口气，握紧操纵杆。
“雏鹰01准备完毕。”
她的声音很稳，但手心已经湿透了。
这是她第一次尝试在航母上降落。虽然在陆地机场已经练习了无数次，但航母降落完全是另一回事。移动的甲板，海风的干扰，还有那根看起来细如发丝的阻拦索。
任何一个细微的失误，都可能导致机毁人亡。
“雏鹰01，开始着舰。”
歼-15战斗机在空中画了一个完美的弧线，开始下降。贺苒的眼睛死死盯着甲板上的着舰区，计算着距离、高度、速度。
一百米。
五十米。
二十米。
就在这时，一阵侧风突然袭来。
战斗机轻微地偏离了航线。
“拉起！拉起！”塔台的声音急促地响起。
但贺苒没有拉起。
她稳住操纵杆，微调方向，精确地修正了偏差。
轰！
战斗机重重地撞击在甲板上，尾钩精准地勾住了第三根阻拦索。巨大的减速力让贺苒的身体猛地前倾，几乎要撞碎面罩。
但她成功了。
完美降落。
甲板上爆发出热烈的掌声。机务人员冲向战斗机，地勤指挥员竖起大拇指。
贺苒打开座舱盖，摘下头盔。海风吹过她汗湿的头发，那一刻，她觉得自己就是天空的主人。
“干得漂亮！”
沈毅亲自走到飞机旁边，向她伸出手。
那时的沈毅还只是一个大队长，年轻英俊，眼神中充满了对这个勇敢女孩的欣赏。
“贺苒，从今天起，你就是我们舰载机部队的正式成员了。”
“谢谢大队长！”
贺苒握住他的手，感受到他掌心的温暖和力量。那一刻，她心中涌起一种莫名的情愫。
这个男人，将成为她军旅生涯中最重要的人。
她当时并不知道，这也将成为她内心最深的秘密。
降落成功后的庆祝宴会上，贺苒成了全场的焦点。所有人都在向她祝贺，称赞她的勇气和技术。
但她的目光，总是不自觉地寻找着沈毅的身影。
沈毅坐在角落里，手里拿着一杯茶，静静地看着她。当她的目光望过来时，他会微微点头，露出一个鼓励的笑容。
那个笑容，温暖如春风。
“贺苒，过来一下。”
宴会结束后，沈毅把她叫到甲板上。
夜晚的海面格外宁静，星光点点洒在水面上，如同散落的钻石。
“怎么样，第一次在航母上降落的感觉？”
“很刺激，也很恐怖。”贺苒诚实地回答，“但更多的是兴奋。我觉得我找到了属于自己的地方。”
“属于自己的地方？”沈毅若有所思，“你觉得这里是你的归宿？”
“是的。”贺苒毫不犹豫地点头，“从小我就梦想着能够在天空中飞翔，现在我不仅能飞，还能在航母上起降，这是世界上最酷的事情。”
沈毅笑了，那是一种欣慰的笑容。
“很好。不过，舰载机飞行员的路并不好走。比陆基飞行员要危险十倍，训练强度也大得多。你确定自己能坚持下去？”
“我确定。”
“即使会错过很多东西？比如恋爱，结婚，生孩子？”
贺苒愣了一下。她没想到沈毅会问这个问题。
“大队长，您担心我会因为儿女私情影响工作？”
“不是担心，是关心。”沈毅的声音很轻，“你还年轻，才二十三岁。人生还有很多可能性。”
“但我已经选择了这条路。”
“选择可以改变。”
“那您呢？”贺苒突然问道，“您后悔过自己的选择吗？”
沈毅沉默了很久。
海风吹过甲板，发出呼呼的声响。远处的灯塔闪烁着，为夜行的船只指引方向。
“有时候会。”他最终说道，“特别是在深夜，一个人的时候。”
这是贺苒第一次听到沈毅说这样的话。在她心中，这个男人一直是坚强和完美的象征。
“但是，”沈毅继续说道，“每当看到像你这样优秀的年轻飞行员，我就觉得一切都是值得的。”
贺苒的心跳加速了。
她不确定这句话是什么意思，但她感受到了其中的温暖和关怀。
“大队长，我会努力的。不会让您失望。”
“我相信你。”
那一夜，贺苒在宿舍里辗转反侧，久久不能入睡。
她回想着沈毅的每一句话，每一个表情。
她觉得自己可能喜欢上了这个男人。
但她同时也知道，这是一个危险的想法。
02
接下来的两年，贺苒的飞行技术突飞猛进。
她不仅掌握了各种复杂的飞行技巧，还在多次演习中表现出色。战友们都说她是天生的飞行员，生来就属于天空。
但只有她自己知道，她如此努力的原因。
她想要得到沈毅的认可。
想要在他面前证明自己。
想要成为他心目中最优秀的飞行员。
2016年，贺苒被评为优秀学员，获得了去美国进行交流学习的机会。
出发前的晚上，沈毅找到了她。”
“谢谢大队长。”
“在那边要好好学习，多看看外面的世界。也许，你会发现不一样的人生。”
贺苒听出了话中的深意。
“大队长，您是在暗示我留在美国吗？”
“我没有暗示什么。我只是希望你能多一些选择。”
“我不会留在那里的。”贺苒坚定地说道，“我的根在这里，我的梦想也在这里。”
沈毅深深地看了她一眼，没有再说什么。
在美国的半年里，贺苒确实见识了很多。她参观了世界上最先进的航母，体验了最新式的战斗机，还结识了许多优秀的外国飞行员。
其中有一个美国海军飞行员，叫约翰，对她表现出了明显的好感。
约翰很帅，也很优秀。他邀请贺苒参加各种活动，带她游览美国的名胜古迹，甚至向她求婚。
“贺，你是我见过的最棒的女飞行员。嫁给我吧，我们可以一起在蓝天上飞翔。”
面对约翰的求婚，贺苒拒绝了。
不是因为他不够好，而是因为她的心已经有了归属。
即使那个人可能永远不属于她。
回国后，贺苒发现沈毅已经升任为副司令。
军衔变了，肩上的责任更重了，但他看她的眼神依然温暖。
“听说你在美国拒绝了一个求婚？”
“消息传得真快。”贺苒苦笑，“大队长…不，应该叫副司令了。您觉得我做错了吗？”
“没有对错，只有选择。”沈毅的回答依然是那么睿智，“但我很好奇，是什么让你拒绝了一个优秀的男人？”
贺苒沉默了。
她能说什么？说她拒绝约翰是因为爱上了自己的上司？说她这些年来一直在暗恋着他？
“也许是因为我还没有准备好吧。”她最终找了一个安全的答案。
“那什么时候才算准备好？”
“我不知道。”
沈毅没有继续追问，但贺苒感觉到他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很久。
那一刻，她几乎以为他看穿了她的心思。
但什么都没有发生。
沈毅依然是她的上司，她依然是他的下属。
他们之间依然隔着一道不可逾越的鸿沟。
时间继续流逝。
贺苒的技术越来越精湛，获得的荣誉也越来越多。她成了舰载机部队的王牌飞行员，是所有年轻飞行员学习的榜样。
但她的感情生活却始终是一片空白。
有很多人向她表白，包括一些优秀的军官，但她都拒绝了。
战友们开始议论，说她要求太高，说她错过了最佳的结婚年龄。
“贺苒，你都二十八了，再不找对象就真的成老姑娘了。人家都追了你两年了。”
“还有张飞行员，人家可是飞行学院的高材生，长得也帅。”
面对战友们的关心，贺苒总是笑着敷衍过去。
她不能告诉任何人，她的心早已有了归属。
2019年，一件意外的事情打破了平静。
在一次夜间训练中，贺苒的战斗机出现了故障。
电子系统突然失灵，雷达屏幕一片黑暗，无线电也中断了联系。
更糟糕的是，当时正值台风季节，海上风浪很大，能见度极低。
贺苒完全失去了方向感。
燃料在快速消耗，而她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。
恐惧开始在心中蔓延。
她想到了死亡，想到了这些年来的种种遗憾。
如果她真的要死了，她最后悔的是什么？
是没有向沈毅表白。
是没有告诉他，她爱他。
就在燃料即将耗尽的时候，雷达屏幕突然亮了起来。
电子系统自动重启了。
贺苒立即联系塔台，报告自己的位置。
“雏鹰01，这里是塔台，收到信号。你现在的位置是…”
听到塔台的声音，贺苒几乎要哭出来。
她活下来了。
降落后，沈毅第一个冲到飞机旁边。
他的脸色苍白，眼中满是担忧。
“你没事吧？”
“我没事。”
“该死的！”沈毅突然爆发，“你知道你刚才有多危险吗？如果电子系统没有重启，如果燃料再早一分钟耗尽…”
他没有说完，但贺苒明白他的意思。
她差一点就死了。
“对不起，司令。”
“不要跟我道歉！”沈毅的声音有些颤抖，“我不能失去你，明白吗？我不能失去你！”
说完这句话，沈毅意识到自己失态了。
他深吸一口气，恢复了冷静。
“我是说，部队不能失去你这样优秀的飞行员。”
但贺苒已经听到了他最初那句话。
“我不能失去你。”
那一刻，她的心剧烈地跳动着。
她几乎以为沈毅也爱着她。
但随后的日子里，沈毅的表现却让她感到困惑。
他开始刻意地与她保持距离，很少单独与她说话，即使在工作中也是公事公办。
贺苒不明白发生了什么。
直到有一天，她无意中听到了一段对话。
那是沈毅和另一个军官的对话。
“老沈，你对贺苒是不是…”
“别胡说，她是我的下属。”
“但我看得出来，你对她不一样。”
“即使不一样，也不能有任何逾越。我是她的上司，她是我的下属。这个界限不能打破。”
“可是…”
“没有可是。”沈毅的声音很坚决，“我不会毁掉她的前程，也不会毁掉自己的原则。”
听到这段对话，贺苒的心彻底碎了。
原来沈毅确实对她有感情，但他选择了压抑和逃避。
他宁愿痛苦，也不愿意跨越那条线。
这让贺苒既感动又绝望。
03
2020年，贺苒三十一岁。
这一年，她获得了一等功，成为了海军航空兵的标杆人物。各种媒体争相报道她的事迹，称她为”海天雄鹰”、“女中豪杰”。
但荣誉并没有给她带来快乐。
她感到了深深的疲惫。
不仅仅是身体上的疲惫，更是心理上的。
她厌倦了这种暧昧不清的关系，厌倦了单方面的付出，厌倦了没有结果的等待。
她开始思考自己的人生。
三十一岁的女人，事业有成，但感情生活一片空白。
所有的一切，都因为一个不可能的爱情。
这值得吗？
2021年，贺苒做了一个决定。
她开始尝试接受别人的追求。
追求者中有一个叫李明的陆军上校。他比贺苒大三岁，离过一次婚，有一个可爱的女儿。
李明很温柔，也很体贴。他不会像其他男人一样被贺苒的光环所吓倒，而是真心地关心她，照顾她。
“苒苒，你不用总是那么坚强。在我面前，你可以做一个普通的女人。”
这句话深深地打动了贺苒。
她第一次感受到了被保护的感觉。
在李明面前，她不是王牌飞行员，不是海天雄鹰，而是一个需要关爱的女人。
两人开始正式交往。
李明对她很好，会在她训练结束后接她回家，会在她生病时细心照顾，会在她情绪低落时陪她聊天。
贺苒觉得自己应该满足了。
李明是一个好男人，值得托付终生。
但她的心里总是有一个声音在提醒她：
你不爱他。
你爱的是另一个人。
沈毅知道了贺苒谈恋爱的消息。
他的反应很平静，甚至还祝福了她。
“恭喜你，李上校是个好人。”
“谢谢司令。”
“什么时候结婚？”
“还没确定。”
“不要拖太久，你们都不年轻了。”
听到这句话，贺苒的心痛得要命。
沈毅竟然在催促她嫁给别人。
那一刻，她真的想问他：你就真的不在乎吗？你就真的能眼睁睁地看着我嫁给别人吗？
但她没有问。
2022年春天，李明向贺苒求婚了。
求婚的地点选在了海边，夕阳西下，海风轻拂。
“苒苒，嫁给我吧。我会用一生来爱你，保护你。”
李明跪在地上，手里捧着一枚钻戒。
钻戒很美，在夕阳的照射下闪闪发光。
贺苒看着这枚戒指，心情复杂。
她知道自己应该说”是”。
李明是个好男人，她也到了该结婚的年龄。
再等下去，她就真的要成为剩女了。
“我…”
就在她准备答应的时候，手机响了。
是紧急集合的信号。
“对不起，部队有紧急任务。”
贺苒拒绝了这次求婚，不是因为不愿意，而是因为时机不对。
但在内心深处，她知道自己在逃避。
紧急任务是一次重要的演习。
贺苒作为主力飞行员参加了这次演习。
演习非常成功，她的表现也近乎完美。
但在演习结束后的庆功宴上，发生了一件意外的事情。
贺苒喝多了。
她很少喝酒，但那天晚上她破例了。
酒精让她变得大胆，也让她失去了理智。
当沈毅路过她身边时，她突然拉住了他的手。
“司令，我能跟您单独聊聊吗？”
沈毅看了看周围，犹豫了一下，点了点头。
两人来到甲板上。
夜风很凉，吹得贺苒清醒了一些。
“你想说什么？”沈毅问道。
贺苒深吸一口气，鼓起所有的勇气。
“我爱你。”
简单的三个字，却用尽了她十年的积蓄。
沈毅的身体僵住了。
“你喝多了。”
“我没有。”贺苒走近他，“我很清醒。我知道自己在说什么。”
“贺苒，你不能这么说。”
“为什么不能？”贺苒的眼中含着泪水，“你也爱我，对不对？”
沈毅沉默了。
“那次我出事故的时候，你说不能失去我。”
“那是因为…”
“不要找借口。”贺苒打断了他，“我知道你爱我，就像我爱你一样。”
“即使如此，我们也不能在一起。”沈毅的声音很痛苦，“你知道原因。”
“什么原因？因为你是我的上司？因为军规？”
“是的。”
“那如果我不是军人了呢？”
沈毅猛地抬起头。
“你什么意思？”
“如果我退役，我们就可以在一起了，对吗？”
“贺苒，你疯了。你是天生的飞行员，天空才是你的归宿。”
“天空是我的归宿，但你是我的家。”
这句话让沈毅彻底动摇了。
他伸出手，轻抚着贺苒的脸庞。
“苒苒…”
就在两人即将拥抱的时候，脚步声响起。
有人来了。
沈毅立即收回手，恢复了严肃的表情。
“时间不早了，你回去休息吧。”
“司令…”
“这是命令。”
贺苒只能离开，但她知道，今晚的对话改变了一切。
04
第二天醒来，贺苒以为沈毅会找她谈话。
但什么都没有发生。
沈毅仿佛忘记了昨晚的一切，依然公事公办地对待她。
这让贺苒感到愤怒和失望。
她决定主动出击。
她找到沈毅的办公室，敲响了门。
“进来。”
“司令，关于昨晚…”
“昨晚什么都没有发生。”沈毅头也不抬地说道，“你喝多了，说了一些胡话。我当你是酒后失言。”
“我没有…”
“这件事到此为止。”沈毅终于抬起头，眼神冷漠，“作为你的上司，我建议你尽快与李上校确定婚期。”
贺苒彻底绝望了。
她意识到，沈毅永远不会为了她而改变。
他宁愿痛苦一生，也不愿意打破原则。
而她，也不能再这样下去了。
当天晚上，贺苒给李明打了电话。
“明哥，对不起，我们分手吧。”
“为什么？是我做错了什么吗？”
“不是，是我的问题。我心里有别人。”
李明沉默了很久。
“是那个舰队司令吗？”
贺苒很惊讶，没想到李明看得这么清楚。
“你怎么知道？”
“女人的直觉很准，男人的直觉也不差。”李明苦笑，“每次提到他，你的眼神都不一样。”
“对不起。”
“不用道歉。爱情不能勉强。”李明很大度，“但我想问你一个问题，他值得你这样付出吗？”
贺苒没有回答，但眼泪已经流了下来。
分手后，贺苒变得消沉起来。
她开始质疑自己的选择，质疑这十一年的坚持。
她到底在坚持什么？
一个不可能的爱情？
一个没有结果的等待？
2023年，贺苒三十四岁。
这一年，她的父母开始催促她结婚。
“苒苒，你都三十四了，再不结婚就真的来不及了。”
“妈妈给你介绍了几个对象，都很不错。”
“你总不能一辈子不结婚吧？”
面对父母的催促，贺苒感到了巨大的压力。
她开始思考，也许真的应该找个人结婚了。
爱情得不到，至少可以有一个家庭，有自己的孩子。
但每当她想到要和一个不爱的人共度一生，心中就充满了抗拒。
她宁愿孤独终老，也不愿意委屈自己。
2024年夏天，一件事情彻底改变了贺苒的决定。
沈毅结婚了。
新娘是海军政治部的一个女干部，比他小八岁，长得很漂亮。
婚礼在海军俱乐部举行，场面很隆重。
贺苒作为下属，也受到了邀请。
她本来不想去，但最终还是去了。
她想看看沈毅娶别人时的表情。
她想知道，这个男人是否真的能够彻底忘记她。
婚礼上，沈毅穿着军装，英俊潇洒。新娘穿着洁白的婚纱，如仙女般美丽。
两人站在一起，看起来很般配。
当神父问沈毅是否愿意娶新娘为妻时，沈毅的回答很坚定：
“我愿意。”
但贺苒注意到，他说这句话时，目光朝她这边看了一眼。
那一眼，包含了太多的东西。
歉意，痛苦，还有深深的不舍。
贺苒明白了。
沈毅娶别人，不是因为忘记了她，而是因为想要忘记她。
他选择了逃避，选择了用别的女人来填补心中的空虚。
这让贺苒既心痛又愤怒。
如果他真的爱她，为什么不能勇敢一点？
为什么不能为了爱情而打破世俗的枷锁？
为什么要让两个人都痛苦？
婚礼结束后，贺苒默默地离开了。
她没有去祝福新人，也没有参加酒宴。
她只是静静地走在海边，任由海风吹乱她的头发。
那一刻，她做了一个决定。
她要离开这里。
她要申请转业。
她不能再看着沈毅和别的女人在一起。
她不能再继续这种煎熬。
她要重新开始自己的人生。
05
2025年初，贺苒正式提交了转业申请。
消息传开后，整个舰队都震惊了。
“贺苒要转业？”
“不可能吧，她可是我们的王牌飞行员。”
“是不是因为司令结婚的事情？”
议论声此起彼伏，但贺苒对此充耳不闻。
她已经下定了决心。
转业申请很快就传到了沈毅那里。
看到申请书，沈毅的手微微颤抖。
申请理由写得很简单：个人原因，希望转入地方工作。
但沈毅知道真正的原因。
是因为他的婚礼。
是因为他的懦弱。
是因为他没有勇气为爱情而战。
沈毅拿起电话，想要给贺苒打过去。
但电话拨到一半，他又放下了。
他能说什么？
让她不要转业？
让她继续留在这里看着他和别的女人恩爱？
他没有这个资格。
转业申请的审批程序很复杂，需要层层审核。
按照正常流程，至少需要三个月的时间。
但贺苒不想等那么久。
她想尽快离开这个让她痛苦的地方。
在等待期间，贺苒的情绪很低落。
她开始频繁地出错，训练时也心不在焉。
战友们都看在眼里，但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。
“苒苒，你真的决定了吗？”
“是的。”
“可是，这里是你的家啊。”
“家？”贺苒苦笑，“这里从来就不是我的家。”
三月份，转业申请终于得到了批准。
贺苒被分配到了某市的民航局，担任安全检查员。
虽然还是和飞行有关，但已经不是飞行员了。
从战斗机飞行员到民航检查员，这是一个巨大的落差。
但贺苒不在乎。
她只想离开，越远越好。
离别的日子定在了九月一日。
就在她收拾行李准备离开的时候，门铃响了。
贺苒以为是来送别的战友，打开门却发现是沈毅。
他穿着便装，手里拿着一束花。
不是玫瑰，而是她最喜欢的百合。
“我能进来坐坐吗？”
06
贺苒让开门，让沈毅进来。
客厅里的行李箱已经打包好了，墙上的照片也摘了下来。
一切都显示着，这个女人真的要离开了。
“为什么？”沈毅直接问道。
“您应该知道原因。”
“是因为我结婚了？”
贺苒没有回答，但沉默就是答案。
“苒苒，我结婚不是因为爱她。”
“那是因为什么？”
“因为我想忘记你。”沈毅的声音很痛苦，“我以为和别的女人结婚，就能够忘记对你的感情。”
“结果呢？”
“结果我发现，我爱的人只有你一个。”
这句话让贺苒的心剧烈地跳动起来。
“但是你已经结婚了。”
“是的，我已经结婚了。”沈毅苦笑，“我犯了一个不可挽回的错误。”
“既然知道是错误，为什么当初要那么做？”
“因为我是个懦夫。”沈毅的声音几乎是在颤抖，“我不敢承认自己的感情，不敢打破世俗的束缚，不敢为爱情而战。”
“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意义？”贺苒转过身，不想让他看到自己的眼泪。
“我知道没有意义。”沈毅走近她，“但我必须要说。我要告诉你，我爱你，一直都爱你。从你第一次在航母上降落开始，我就爱上了你。”
“那为什么…”
“因为我觉得这样对你不公平。”沈毅的声音充满了自责，“你还年轻，你有无限的可能。而我，只是一个年长你十岁的中年男人。”
“年龄不是问题。”
“但身份是问题。我是你的上司，如果我们在一起，别人会怎么说？会说你是靠身体上位，会说我利用权力潜规则下属。”
“我不在乎别人怎么说。”
“但我在乎。”沈毅的声音很坚决，“我不能让你承受那些流言蜚语，我不能毁掉你的名声。”
“所以你选择了毁掉我们的爱情？”
沈毅无法回答，因为贺苒说得对。
他确实毁掉了他们的爱情。
为了所谓的道德和原则，他亲手毁掉了两个人的幸福。
“苒苒，不要走。”沈毅突然说道，“留下来，我们还有机会。”
“什么机会？”贺苒转过身，眼中满是泪水，“你已经结婚了，我们还能有什么机会？”
“我可以离婚。”
“然后呢？然后我们继续这种不清不楚的关系？”
“不，我们可以公开。”
“公开？”贺苒冷笑，“一个离婚的舰队司令和下属的恋情？你觉得海军会容忍这种事情吗？”
沈毅沉默了。
他知道贺苒说得对。
即使他离婚，他们的关系也不可能被公开认可。
上级不会允许，社会也不会接受。
“那你想让我怎么办？”沈毅的声音充满了绝望，“眼睁睁地看着你离开？”
“是的。”贺苒擦干眼泪，“让我走，也让你自己解脱。”
“我不能失去你。”
“你已经失去我了。”贺苒的声音很平静，“从你选择和别人结婚的那一刻起，你就已经失去我了。”
沈毅想要说什么，但贺苒打断了他。
“走吧，司令。你的妻子还在家里等你。”
“苒苒…”
“请走。”
沈毅知道自己已经没有挽回的余地了。
他放下手中的百合花，深深地看了贺苒一眼。
“对不起。”
说完，他转身离开了。
门关上的瞬间，贺苒再也控制不住，蹲在地上痛哭起来。
十一年的爱情，就这样结束了。
07
九月二日凌晨，沈毅再次来到了贺苒的住所。
但这一次，他不是来挽留的，而是来送行的。
贺苒的行李已经装上了车，她准备在天亮后离开。
“我知道我没有资格挽留你。”沈毅站在车旁，“但我想送你最后一程。”
“不需要。”
“求你了。”
这是沈毅第一次用”求”这个字。
贺苒看着这个曾经威严无比的男人，心中五味杂陈。
“好吧。”
沈毅亲自开车送她去机场。
一路上，两人都没有说话。
收音机里播放着轻柔的音乐，但车内的氛围却异常沉重。
到了机场，沈毅帮她拿下行李。
“苒苒，我有一个请求。”
“说吧。”
“如果有一天，我自由了，你愿意给我一个机会吗？”
贺苒看着他，眼中有泪光闪烁。
“司令，有些错过了，就真的错过了。”
“我知道。但我还是想问。”
“也许吧。”贺苒给了一个模糊的答案，“如果那一天真的到来，如果你真的自由了，如果我还没有忘记你…”
“我会等的。”
“不要等。”贺苒摇头，“你已经三十九岁了，不要再浪费时间了。”
“等你，不是浪费时间。”
贺苒不再说话，转身走向安检口。
沈毅站在原地，目送着她的背影消失在人群中。
直到飞机起飞，直到那个小黑点消失在天空中，他才转身离开。
那一刻，他觉得自己的心也跟着飞机一起飞走了。
三个月后，沈毅提出了离婚。
理由是性格不合。
妻子很震惊，但也没有过分纠缠。
她从一开始就知道，沈毅心里有别人。
离婚很顺利，没有财产纠纷，也没有孩子。
自由了的沈毅给贺苒发了一条短信：
“我自由了。”
但贺苒没有回复。
她已经开始了新的生活。
在民航局的工作虽然平淡，但很安稳。
她租了一套小公寓，养了一只猫，开始学习绘画。
偶尔，她会想起那些在蓝天上飞翔的日子，想起那个英俊的舰队司令。
但她告诉自己，那些都已经过去了。
她要向前看，要重新开始。
两年过去了。
沈毅一直单身，一直在等待。
他每个月都会给贺苒发短信，告诉她自己的近况，询问她是否安好。
但贺苒从来不回复。
直到今天。
直到沈毅亲自登门。
看着眼前这个憔悴了许多的男人，贺苒的心软了。
“为什么来？”
“因为我想你。”沈毅的回答很直接，“想得快要疯了。”
“两年了，你还没有忘记？”
“忘记？”沈毅苦笑，“我怎么可能忘记？你是我这辈子最爱的女人。”
“那你的妻子呢？”
“我已经离婚了。”
“我知道。”贺苒点头，“你发过短信。”
“那你为什么不回复？”
“因为没有必要。”
“我们之间真的没有可能了吗？”沈毅走近她，“我现在自由了，你也自由了。我们可以重新开始。”
贺苒看着他，心中波澜起伏。
说不想念是假的。
这两年来，她无数次在梦中回到那艘航母，回到那片蓝天，回到他的身边。
但她也知道，有些东西一旦破碎了，就再也无法完整。
“沈毅。”她第一次直呼他的名字，“我们都不年轻了。”
“是的，我们都不年轻了。”
“我今年三十六岁，你今年四十一岁。”
“年龄不是问题。”
“但过去是问题。”贺苒的声音很轻，“我们有太多的过去，太多的遗憾，太多的伤害。”
“我们可以重新开始。”
“重新开始？”贺苒摇头，“如果十三年前你能够勇敢一点，如果你没有选择和别人结婚，也许我们还有可能。但是现在…”
“现在怎么了？”
“现在太晚了。”
沈毅的脸色苍白。
“你是说，你已经不爱我了？”
贺苒沉默了很久。
爱还是不爱？
她自己也不确定。
爱可能还在，但已经变了质。
那种纯粹的、炽热的爱情，已经被时间和伤害消磨得所剩无几。
“也许还有一点吧。”她最终说道，“但不够了。不够支撑我们重新开始。”
“我可以等。”
“不要等了。”贺苒站起身，“我们都应该向前看。你去找一个真正适合你的女人，我也会找到属于我的幸福。”
“如果我说，我这辈子只爱你一个人呢？”
“那我会说，你太傻了。”
沈毅知道，这次真的结束了。
彻底的结束。
他站起身，深深地看了贺苒一眼。
“那么，再见了，苒苒。”
“再见，沈毅。”
沈毅走到门口，突然回过头。
“如果有来生，我一定会在第一时间告诉你我爱你。”
“如果有来生，我希望我们是普通人。”贺苒的眼中有泪光，“没有身份的差别，没有世俗的束缚，只是简简单单地相爱。”
“好。”
门关上了。
这一次，是真正的永别。
贺苒坐在沙发上，看着桌上那束已经有些枯萎的百合花。
她想起了十三年前的那个夜晚，想起了第一次在航母上降落时的紧张和兴奋，想起了沈毅温暖的笑容。
那时的他们，多么年轻，多么美好。
如果时光可以倒流，如果一切可以重来，她希望自己能够更勇敢一些。
勇敢地追求爱情，而不是在等待中蹉跎年华。
但时光不会倒流，一切也不会重来。
她只能带着这份遗憾，继续自己的人生。
窗外，夜色深沉。
海风依然在吹，但已经不是她熟悉的那片海了。
她的战斗机生涯结束了，她的爱情也结束了。
但她的人生还在继续。
三十六岁的女人，还有新的可能。
也许某一天，她会遇到一个真正适合她的人。
也许某一天，她会重新相信爱情。
也许某一天，她会忘记这段刻骨铭心的过往。
但现在，她只想静静地坐在这里，怀念那些逝去的美好时光。
怀念那个年轻勇敢的自己，怀念那个英俊深情的他，怀念那份纯粹而炽热的爱情。
即使结局并不完美，但那份爱曾经真实地存在过。
这就够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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